這樣算是新詩嗎？(4)

我在滑溜的斜坡

過去的我

生活在物產豐饒的部落

樹上果實纍纍

溪裡水流清澈

過了一段時間

我到草原和年紀相仿的同伴賽跑

起初我們比誰跑得快

大部分是我贏

同伴不甘心：

「那我們比誰跑得遠！」

我答應了，全力以赴往前衝

很久很久都不回頭

後來我再也沒見過草原上的同伴

從山上眺望遠方

我看到草原染著熊熊烈火

再也回不去了

熟悉的草原與部落

「同伴有逃出來嗎？」

成了我心裡永遠解不開的謎

原以為自己是第一個登上山頂的

我收集枯葉與樹枝

為寒冷的夜晚作準備

食物的補充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飢腸轆轆

幾乎沒有力氣了

「來我家坐坐吧！」

女孩牽起我的手

領我至一間木屋

屋裡已經聚集不少人了

個個目光炯炯有神

散發著令人崇拜又畏懼的獨特氣息

她們是我一生的朋友

也是我一生的目標

我要像她們一樣

熱血、勇敢、自信、滿懷抱負！

山上的日子是最充實的

雖然我不再能以賽跑輕易取勝

腕力也經常輸人

但我相信在高手雲集的木屋

自己是持續成長的

直到被迫解散的那天

土石流終於來襲了

每個人都拚命跑著

我不禁回想起在草原上

奔跑的肌肉感覺

在草原上是很管用

可是在泥濘的山路上

只能使出兩成的實力

終究滑了一跤

木屋裡的人，包括那女孩

離我遠去

狼狽的我落腳在純樸的小鎮

聽說鎮長是居民投票選出來的

不是由最年長、最有智慧的人擔任嗎？

鎮裡的人似乎覺得我的口音很怪

唉，要是他們在山上待過就好囉！

鎮裡的人似乎不怎麼熱衷鍛鍊

他們也會賽跑

只是搞得像兒戲

太認真可是會被嘲笑的唷！

真是個讓人疲乏的小鎮

瀰漫的慵懶氛圍

有叫人失憶的成分似的

我忘了部落、忘了草原

也忘了在山上木屋的那些時光

一晃眼就過了四年

四年在鎮裡究竟學到了什麼

連同那股失憶氛圍遺忘了

離開小鎮的時候

我差點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呢！

更別說曾經抱持的理想

我想再次登上高山

尋找留在木屋的朋友與目標

我知道她們一定在山上

從事不得了的職業！

回歸吧！

重現山頂的榮景！

「不可能的喔。」

山已消逝在海市蜃樓

那是無論如何

也觸及不到的「過去」

貪圖早日登頂

我選了一座看起來不高的山

那座山單看外觀實在很普通

普通得讓人就算登頂

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感

豈料路是那麼的光滑

光滑得稍不注意

就會往後退回原地

若問現在的我

在哪？

我在滑溜的斜坡

• 後記：

　　前幾天看到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名叫《心圖》。裡面畫的全是以假亂真的地圖，連比例尺都有，但那些都是不存在的地方，地圖反映的是內心世界的樣貌。因為這本書太吸引我了，我忍不住反覆翻閱，絕望沙漠、孤寂高原、冷漠冰河、遺忘群島……，好多好有趣的地名啊！

　　於是我想，如果用地形來比喻各個階段的心境，應該也會很有趣吧！最先想到結尾要點出「滑溜的斜坡」，以及開頭幾句，只是寫著寫著中間的敘述就越來越多，最後花了很長的篇幅才抵達終點。

　　我是都市人，所以文章裡的環境、背景描述都是假的，自己大概都沒有實際經驗過，但是字面下，基本上每一句都反映了生命當中的真實境遇。寫作過程中，我就有意識地、刻意安排這些場景出現。至於如何分析、解讀，就不是作者的份內工作了。